【在非洲地圖上尋找瓦干達 (feat. Elon Musk)】#葉郎電影徵信社
漫威超級英雄電影《Black Panther 黑豹》架空了非洲的地理和歷史,憑空捏造了一個富含珍貴礦產泛金屬(Vibranium)的非洲先進大國瓦干達(Wakanda)。
真實世界的非洲國家難以像瓦干達那樣實施嚴格的鎖國政策,讓自己從地圖上完全消失。如何攔阻覬覦泛金屬的諸多外力,成為非洲史上一再出現的重複命題。
▉馬利帝國的黃金
「數百萬年前,一顆由宇宙最強物質——泛金屬所組成的隕石墜落非洲大陸,並深深影響週邊的生物。當人類這個物種到來以後,總計有五個部落落腳在其週邊,大家稱他們為瓦干達。」
電影《黑豹》的開場白提供了尋找瓦干達的第一個線索:珍貴礦產。
瓦干達國王帝查拉(T’Challa)因為控制幾乎世界上所有的泛金屬,而成為史上最富有的超級英雄。根據漫畫設定,泛金屬每公克價值高達1萬美金,而瓦干達至少還有1萬公噸的泛金屬,使這些泛金屬的唯一主人帝查拉坐擁100萬億美元財富。這個數字甚至超過全球每年生產總額。
歷史上最富有的真實人物正好也出身非洲。2015年時代雜誌做了一次排名,14世紀非洲馬利帝國的曼薩穆薩一世(Mansa Musa I)被列為人類史上擁有最多財富的人。讓穆薩致富的物產是黃金。就像瓦干達週邊的多個部落藉由泛金屬的資源結盟,馬利帝國是藉由黃金和鹽等資源的交換,不費一兵一卒就就將各個部落結合成為一個大帝國。
1324年至1325年間,曼薩穆薩一世組織了一次讓他名揚世界的麥加朝聖之旅。據說因為他沿途大方致贈黃金給各地人士,意外促使金價暴跌,讓開羅花了12年才從經濟混亂中恢復。
穆薩這一趟朝聖之旅是非洲文化史上的重大事件,也是馬利帝國和虛構的瓦干達的最大交集:
穆薩不僅沿途留下學校、醫院、清真寺等設施,也一路延攬各地學者、建築師等人才回去替他的帝國服務。他一手打造的大學城 Timbuktu 廷巴克圖直到現在都還是非洲學術和藝術文化的中心。幾乎像真實歷史的平行線一樣,瓦干達的帝查拉同樣善用泛金屬來進行外交工作,也在電影的結尾中在美國興建了一個文化交流中心。此外,廷巴克圖清真寺獨樹一格的立柱式建築風格也暗示意味濃厚地出現在《黑豹》電影當中。
這趟招搖的朝聖之旅同時也是非洲命運的轉折點。在此之前,馬利帝國原本和瓦干達一樣低調不為人知。和瓦干達想盡辦法從地圖上消失的做法正好相反,曼薩穆薩一世等於用一趟旅行親手把自己畫進了世界地圖。中世紀的加泰隆尼亞地圖集中,高舉金幣的穆薩本人就被畫在撒哈拉沙漠上頭。許多歐洲國家自此開始注意到馬利帝國和他們盛產的黃金。
只是還沒等到歐洲人現身,穆薩就已過世,他的帝國幾十年後就瓦解為原來各自獨立的部落。70年後,地理大發現的領航員——葡萄牙人才終於抵達馬利海岸。隨後被葡萄牙人擄走的馬利人成為大西洋奴隸販運的最早一批受害者。
馬利和瓦干達故事的平行線至此中斷。
▉被綁架的剛果人
尋找瓦干達的第二個線索來自1978年出刊的漫畫《黑豹》第七期中一段耐人尋味的聖經典故:
帝查拉有一個長年被放逐在外的同父異母弟弟 Jakarra ,總是趁哥哥不在瓦干達的時候密謀奪取王位。帝查拉的左右手 N’Gassi 怒叱 Jakarra 是受詛咒的子孫,並說從帝查拉的爸爸和第二個女子結合之後這個詛咒就永世存在。
《黑豹》的創作者 Stan Lee 和 Jack Kirby 有意識地引用聖經中的著名橋段:迦南的詛咒。舊約聖經記載了挪亞的小兒子含(Ham)進到父親的帳篷中看到因酒醉而赤身露體的父親。結果諾亞酒醒之後,怒氣沖沖地詛咒含的兒子迦南(Canaan):「迦南當受詛咒,必給他弟兄作奴僕的奴僕。」
千年來的聖經研究者對於帳篷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很多猜想。這些遠古的猜想有時候會帶來糟糕的週邊效應。比如有人認為含在帳篷中猥褻了自己的父親,並以此為由妄加推斷同性戀者應受永世詛咒。另一種更惡毒的猜想則說:含的兒子迦南是非洲黑人的先祖,所以非洲人理所當然必須承受迦南魔咒——「作閃的奴僕」。
實際上含的膚色一直到17世紀之後才被開始被「塗黑」,而且很可能是16~19世紀的大西洋奴隸貿易的副產品,藉此作為奴役非洲人的神學依據。400年間有1200萬非洲人被運至美洲為奴,加計途中死亡的人數很可能會超過3000萬人。一切只因為小兒子在帳篷裡頭看到他老頭的裸體。
最一開始奴隸販子的交易標的還侷限於罪犯或戰犯,但貪婪很快就引發更手段更卑劣的掠奪。1514年剛果王國的國王 Afonso 就特地寫信給葡萄牙國王,指控葡萄牙奴隸販子綁架其子民。
研究者拿當年被掠奪的人數來與當今發展狀況做對比,發現被奴隸販子奪走最多人力資源的地方,也正是今日經濟發展最落後的國家。這些非洲國家更貧窮、更分裂、政治更不穩定、社會存在更多暴力騷亂。古詩說「人才那得如金銅」,實際上人才比黃金更能左右一個國家的長期命運。
另外一種人力掠奪形式是帝國主義殖民。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私人擁有的剛果自由邦就以虐待當地人來替他採礦而惡名昭彰,估計有800~1000萬剛果人因此死於非命。
非洲的泛金屬就是被綁架的3000萬非洲人。
跳過奴隸販運和帝國主義殖民,剛果或是其他非洲國家可能都有機會發展出堪比瓦干達的國力。而實際發生的歷史是:1960年剛果終於擺脫比利時而獨立的那一天,全國上下只有16個有大學學歷的人力資源。
▉伊隆馬斯克的鈷
瓦干達的泛金屬是漫威宇宙中最強大的超級材料。它可以吸收幾乎所有的震動能量,讓自己變得更加堅固。除了是美國隊長盾牌的原料之外,鋼鐵人的盔甲、幻視的身體和黑豹自己身上的裝備都含有泛金屬。
另外幾個超級英雄——驚奇四超人、綠巨人浩克和蜘蛛人的超能力來源都與放射線有關並不是巧合。兩位漫畫大師 Stan lee 和 Jack Kirby 都參加過二戰,這些戰後才登場的漫畫人物都是原子時代的直接產物。
改寫歷史的20世紀超級材料是鈾。1939年愛因斯坦寫給羅斯福總統提醒他切勿輕視原子彈威力時,就指名關鍵原料是比屬剛果所產的鈾礦。這封信正是尋找瓦干達的第三個線索。
事實上幾年後摧毀廣島的原子彈,裡頭的鈾就是來自世界最大鈾礦——剛果的 Shinkolobwe 礦場。1960年剛果獨立之後,覬覦鈾礦資源的美蘇兩大冷戰陣營甚至引不惜引發代理人戰爭,即是導致10萬人喪命的剛果危機。
我們能從瓦干達的虛構故事中學到最實用的一課是:豐富的物產資源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
帝查拉的父親發現瓦干達富含泛金屬之後,隨即通令全國嚴格保密礦場位置並啟動鎖國機制,然後以出口少量泛金屬換得的外匯投入在國內教育上,使瓦干達得以發展成為科技大國。
做法最接近的真實非洲國家,是出產鑽石的波札那共和國:他們把鑽石的採礦權賣給De Beer的同時,從未放棄追求經濟收入的多樣化,以免被單一物產吞噬了整個國家的經濟力。此外波札那還將鑽石帶來的收入用於投資下個世代的教育計畫,比如設置鑽石大學,為本地人提供各種技術訓練課程。
剛果在冷戰時代搞砸了鈾的那一堂課,幸運地在21世紀有了另一次重補修的機會:
電動車電池所需的關鍵原料——鈷,成為新世紀的資源爭奪戰導火線。因為剛果民主共和國掌握了全球六成的鈷產量,積極發展電動車產業的中國以及美國商人伊隆馬斯克的電動車龍頭企業特斯拉都頻繁出入剛果,不計代價搶購鈷礦。非法礦場運用童工或強迫勞動來開採鈷的種種亂象層出不窮,使他們很快就被國際組織列為衝突礦產。
眼看剛果又要被另外一種泛金屬給吞噬,幾個月前事情突然有所轉折——剛果政府似乎決定傚法瓦干達經驗,企圖以新成立的國營事業來統整所有鈷礦,徹底整頓非法開採和外國勢力搶購的市場亂象。
現在就急著下定論說剛果終於藉著電動車熱潮走上瓦干達之路,或許還嫌太早。不過令人好奇的是,一直有「現實版鋼鐵人」稱號的伊隆馬斯克是否意識到自己意外客串了另外一個進展中的漫威故事線。
(原載於週刊編集 https://www.theaffairs.com/)
如何看到被塗黑的字 在 柳俊江 Lauyeah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編寫歷史的人】
天真的我曾經相信,歷史是由記者記錄的。人大了,現實告訴我,歷史是由當權者編造的。當各大小媒體都身不由己,當權者也善於玩弄輿論之際,幸好我們還有科技和自由,去傳遞事實真相。而我們爭取的,正是保存這一點自由。
我希望每一位都讀讀這段現場記者的記錄,然後每一位都分享出去。評論一部分你們可以不同意,立場不必一樣,但請瞭解現場的真實面貌,去思考,去比較,然後自己找答案。
《這是一個吃孩子的政權》
我是昨晚其中一名,在立法會採訪的記者。執筆之際,政府剛公布凌晨四時見記者。不難想像,在輿輪機器全開下,到了早上,進入立法會的年輕示威者們,已經統統被烙上「暴徒」的刺青。謹在此,寫下我所看到的,希望大家能看到更多,事情不同的面向。
1. 晚上九時多,立法會的正門已被撬開,從正門走進立法會,撲鼻而來的是濃烈的蛋臭味,地上也一片狼藉,滿是玻璃碎和雜物,年輕人們,和記者們魚貫進入,也陸續沿電梯登上一樓。
2. 立法會一樓是會議廳和會議廳前廳,也就是議員休息的地方。前廳內,平常由議員享用的沙發,成為年輕人們的休息處,牆上也有塗鴉。一旁的櫃子本身放了擺設,有人想觸摸藝術擺設,被大聲喝止,「真係唔好搞啦!」另一人從樓梯邊走下去邊說,「我地係攻佔,唔係破壞!」被罵的人語帶無辜,「我見呢舊好似爛左咋……」然後再被罵,「就係有人整爛囉!我地真係唔好整呢啲野啦!」
3. 過一陣子,再回到前廳查看,櫃子上貼了四張紙,寫著「切勿破壞」,而櫃子上的擺設,完好無缺。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地下的餐廳。他們拿了雪櫃內的飲品,卻留下鈔票,再在雪櫃外貼紙寫字,表明不是偷飲品。
4. 會議廳內,人一直不算多,在場的反而大半是記者,也有議員。張超雄整晚都在。然後便是大家在電視上看到的──塗鴉,塗黑。鏡頭以外的是,有人弄跌了一塊鐵板,發出噹一聲,隨即被提醒,「唔好亂整爛啲野呀!」
5. 歷代主席中,梁君彥、曾鈺成和范徐麗泰的畫像被拿下,牆上再被塗上YOU ASK FOR IT的字句,黃宏發和施偉賢卻能倖免。
6. 隨著時間越晚,去與留的討論變得越來越激烈。民主派議員陸續回到會議廳,也有部分議員嘗試與年輕人溝通。年輕人表明,希望複製太陽花學運,當中也提到,希望議員,或其他有份量的「大人」,可以在旁守護,讓警方投鼠忌器。他們初時的確有長期佔領的打算,也有人提出要設立「哨兵」、要設置補給線,或是「有無IT人幫手睇下個控制室點開咪」。
7. 他們並非毫無畏懼。當有人在外面喊「有警察」,全部人便會一起亂跑,過了一會發現沒事,又有人出來叫「冷靜」和「唔好放流料」
8. 令去留的討論發酵的,是其中一位年輕人。當時分站會議廳的年輕人們,一言一語地討論去留,然後這位男孩站起來,把口罩也脫掉,大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如果我們撤離,明天我們就會成為CCTVB所說的暴徒」、「會面對搜捕,一沉百踩」、「公民社會就會倒退十年」,他呼籲大家留下,其他人一起鼓掌,也有人提他「戴番口罩」。他則回覆「除口罩,因為真係無得再退,無得輸。」
9. 過不久,又有變數。另一名年輕人表示,太陽花學運必須要大人物和議員相助,而他和議員接觸後,認為議員不會幫助他們,「佢地顧住出年既選票,根本唔會幫我地」、「我地咁少人,點解要為左畀班議員搶光環而送頭?」如是者,討論又再開始。後來也曾得出一些共識,例如發表宣言後撤離,但宣言發表後,又再回到討論,對於是撤是留,始終難以定案。
10.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十二時是撤離的死線,外面防線也與警察有過談判。除了幾名堅持留下的年輕人外,其他人都會在那時候撤離。外面的防線,會盡力拖延至最後一刻。而留下的年輕人,則集中在主席台前,等待被捕。到此一刻,事情似乎塵埃落定,有準備被捕的年輕人也拿下口罩,接受傳媒訪問。
11. 但討論仍未休止。其他人繼續在會議廳討論,有人提出「一齊走一齊留」、「唔可以留低佢地畀人拉」,但也有人說「就算你當我係鬼,我都會話,點解要等住畀人拉,點解唔走」。有不止一名年輕人痛哭,問「點解要咁樣」。
12. 同時,也有人從立法會外進入,報告指警察已經準備好,呼籲大樓內的其他人離去。在一批又一批人離去後,留在會議廳的,只剩下準備被捕的幾人。
13. 轉捩點在十二時前大約十分鐘。本以為已成定局,突然間,十數名年輕人衝入會議廳,邊大叫「一齊走,一齊走」,把留下的人捉住,半推半就地帶離會議廳。立場新聞的live也有捕捉到這一刻,記者還問其中幾位女孩,「十二時死線將近,不害怕嗎?」「我地呢度全部人都好驚,但係四個義士一定要救,驚都要去做,更加驚既係,聽日見唔番佢地。」
14. 雖然立法會清空(只剩議員和記者),警方仍如臨大敵,未離開大樓,已嗅到催淚煙的味道。去到添美道外,果然在施放催液煙。沒有眼罩和口罩,被催淚煙一燻便咳起來。這時一名正在撤離的女孩走過,硬把一片檸檬塞到我嘴邊(而我不知道原來檸檬可抗催淚煙)。
15. 民主派議員一直在場。清場時,鄺俊宇在夏慤道開咪,求情請警察不要做得太盡。楊岳橋也在海富中心,幫忙呼籲在場人士趕乘地鐵。區諾軒背著大聲公到處跑……其他的民主派議員,也有現身。
16. 警察清場極克制,甚至在推進時,會問記者要不要喝水。
以上是一整晚下來的觀察。這些年輕人到底是不是暴徒,他們衝擊的原因到底是甚麼,有沒有肆意破壞,大家可以自行判斷。
而以下,是我自己的判斷。完全主觀。
他們使用了武力,破壞了建築物,犯了法。但他們沒有肆意破壞。所有的破壞,都在展示他們對世道,對制度,對政權漠視他們聲音的不滿。有許多人會說,他們不應該做,還可以有其他的路呀。但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最後的一條路。即使之後再覓新路,也只會一直向更兇險的方向去找。不會有人只為了好玩,就闖入立法會大樓的。也別老是說他們受煽動。只要聽過他們討論,就會明白他們真的經過思考,也許粗糙,也許不完備,但都不是他人能隨意控制的。
在責怪他們之前,我們是不是該先看看,為甚麼一個自詡先進文明的城市,會把一整代的年輕人逼到快要瘋了?甚至逼死他們?他們眼中,已經看不到希望。由和平示威,到不合作運動,到武力衝擊,甚至以身明志,他們幾乎做盡了一切,做盡了我們這些大人不會做,不敢做的事情。
但政權沒有絲毫憐惜,它明知,一直不作回應,只會令年輕人的怒火加劇,逼使他們尋找更激進的方法,卻依然為之,終於年輕人衝立法會了,便選擇在凌晨四時出來譴責,強調「法治」,玩輿輪戰,誓要把年輕人都打成暴民。躲在法治這一幅遮羞布之後的,是一個怎樣的政權?它明知自己龜縮,放任警察和年輕人對抗,只會令雙方受傷,令雙方仇恨彼此,卻依然漠視,情願利用警民的敵視,去為自己謀求延命的籌碼。如此看待自己的同僚,如此看待社會的未來,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政權?
對年輕人來說,自由、人權、民主、法治、公民社會,這些形而上的東西,其實真的是他們最珍視的所有。有人會嘲諷他們,說他們讀書讀壞腦子,但請細心想想,每一個世代的追求都有不同,上一代為的是溫飽,所以他們努力工作,改善生活,這些都值得肯定。但正因如此,在經過上一代的努力後,環境好了,孩子們也自然會追求更多理想。這就是社會的進步。
而當他們追求理想,上一代卻無情地打壓他們,認為他們走錯路,巴不得他們複製自己成功的套路。這不是阻礙社會的前進嗎?
在這個晚上,我實在看不到年輕人「暴動」(當然,政權也不敢自己再畫蛇添足去定性了),我看到的,只是一個一個,為了香港的未來,寧願犧牲自己的孩子。他們賭上自己的前程,暑假不是去旅行去拍拖,明知往後都要活在被捕陰影之下,他們依然站出來,去守護我們成年人沒能守護好的事物。方法也許不成熟,粗野,做事經常一頭熱……但再成熟的做法,都有人試過了。成效如何,大家明白。
作為一個三十歲的成年人,我只是感到慚愧。本應保護孩子的我們,卻反過來被孩子保護著。他們滿口粗言,有時不夠大方得體,看不過眼的就破口大罵……這是因為他們真的關心。關心這個城市。
最後,致所有三十、四十、五十歲的朋友。在年輕人接班前,先接棒的該是我們。社會,其實是屬於中老年人的(看政府班子就知道)。我們可以承諾自己嗎?當有一天,我們掌管社會,我們不會讓這個吃孩子的惡習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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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吃孩子的政權》
我是昨晚其中一名,在立法會採訪的記者。執筆之際,政府剛公布凌晨四時見記者。不難想像,在輿輪機器全開下,到了早上,進入立法會的年輕示威者們,已經統統被烙上「暴徒」的刺青。謹在此,寫下我所看到的,希望大家能看到更多,事情不同的面向。
1. 晚上九時多,立法會的正門已被撬開,從正門走進立法會,撲鼻而來的是濃烈的蛋臭味,地上也一片狼藉,滿是玻璃碎和雜物,年輕人們,和記者們魚貫進入,也陸續沿電梯登上一樓。
2. 立法會一樓是會議廳和會議廳前廳,也就是議員休息的地方。前廳內,平常由議員享用的沙發,成為年輕人們的休息處,牆上也有塗鴉。一旁的櫃子本身放了擺設,有人想觸摸藝術擺設,被大聲喝止,「真係唔好搞啦!」另一人從樓梯邊走下去邊說,「我地係攻佔,唔係破壞!」被罵的人語帶無辜,「我見呢舊好似爛左咋……」然後再被罵,「就係有人整爛囉!我地真係唔好整呢啲野啦!」
3. 過一陣子,再回到前廳查看,櫃子上貼了四張紙,寫著「切勿破壞」,而櫃子上的擺設,完好無缺。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地下的餐廳。他們拿了雪櫃內的飲品,卻留下鈔票,再在雪櫃外貼紙寫字,表明不是偷飲品。
4. 會議廳內,人一直不算多,在場的反而大半是記者,也有議員。張超雄整晚都在。然後便是大家在電視上看到的──塗鴉,塗黑。鏡頭以外的是,有人弄跌了一塊鐵板,發出噹一聲,隨即被提醒,「唔好亂整爛啲野呀!」
5. 歷代主席中,梁君彥、曾鈺成和范徐麗泰的畫像被拿下,牆上再被塗上YOU ASK FOR IT的字句,黃宏發和施偉賢卻能倖免。
6. 隨著時間越晚,去與留的討論變得越來越激烈。民主派議員陸續回到會議廳,也有部分議員嘗試與年輕人溝通。年輕人表明,希望複製太陽花學運,當中也提到,希望議員,或其他有份量的「大人」,可以在旁守護,讓警方投鼠忌器。他們初時的確有長期佔領的打算,也有人提出要設立「哨兵」、要設置補給線,或是「有無IT人幫手睇下個控制室點開咪」。
7. 他們並非毫無畏懼。當有人在外面喊「有警察」,全部人便會一起亂跑,過了一會發現沒事,又有人出來叫「冷靜」和「唔好放流料」
8. 令去留的討論發酵的,是其中一位年輕人。當時分站會議廳的年輕人們,一言一語地討論去留,然後這位男孩站起來,把口罩也脫掉,大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如果我們撤離,明天我們就會成為CCTVB所說的暴徒」、「會面對搜捕,一沉百踩」、「公民社會就會倒退十年」,他呼籲大家留下,其他人一起鼓掌,也有人提他「戴番口罩」。他則回覆「除口罩,因為真係無得再退,無得輸。」
9. 過不久,又有變數。另一名年輕人表示,太陽花學運必須要大人物和議員相助,而他和議員接觸後,認為議員不會幫助他們,「佢地顧住出年既選票,根本唔會幫我地」、「我地咁少人,點解要為左畀班議員搶光環而送頭?」如是者,討論又再開始。後來也曾得出一些共識,例如發表宣言後撤離,但宣言發表後,又再回到討論,對於是撤是留,始終難以定案。
10.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十二時是撤離的死線,外面防線也與警察有過談判。除了幾名堅持留下的年輕人外,其他人都會在那時候撤離。外面的防線,會盡力拖延至最後一刻。而留下的年輕人,則集中在主席台前,等待被捕。到此一刻,事情似乎塵埃落定,有準備被捕的年輕人也拿下口罩,接受傳媒訪問。
11. 但討論仍未休止。其他人繼續在會議廳討論,有人提出「一齊走一齊留」、「唔可以留低佢地畀人拉」,但也有人說「就算你當我係鬼,我都會話,點解要等住畀人拉,點解唔走」。有不止一名年輕人痛哭,問「點解要咁樣」。
12. 同時,也有人從立法會外進入,報告指警察已經準備好,呼籲大樓內的其他人離去。在一批又一批人離去後,留在會議廳的,只剩下準備被捕的幾人。
13. 轉捩點在十二時前大約十分鐘。本以為已成定局,突然間,十數名年輕人衝入會議廳,邊大叫「一齊走,一齊走」,把留下的人捉住,半推半就地帶離會議廳。立場新聞的live也有捕捉到這一刻,記者還問其中幾位女孩,「十二時死線將近,不害怕嗎?」「我地呢度全部人都好驚,但係四個義士一定要救,驚都要去做,更加驚既係,聽日見唔番佢地。」
14. 雖然立法會清空(只剩議員和記者),警方仍如臨大敵,未離開大樓,已嗅到催淚煙的味道。去到添美道外,果然在施放催液煙。沒有眼罩和口罩,被催淚煙一燻便咳起來。這時一名正在撤離的女孩走過,硬把一片檸檬塞到我嘴邊(而我不知道原來檸檬可抗催淚煙)。
15. 民主派議員一直在場。清場時,鄺俊宇在夏慤道開咪,求情請警察不要做得太盡。楊岳橋也在海富中心,幫忙呼籲在場人士趕乘地鐵。區諾軒背著大聲公到處跑……其他的民主派議員,也有現身。
16. 警察清場極克制,甚至在推進時,會問記者要不要喝水。
以上是一整晚下來的觀察。這些年輕人到底是不是暴徒,他們衝擊的原因到底是甚麼,有沒有肆意破壞,大家可以自行判斷。
而以下,是我自己的判斷。完全主觀。
他們使用了武力,破壞了建築物,犯了法。但他們沒有肆意破壞。所有的破壞,都在展示他們對世道,對制度,對政權漠視他們聲音的不滿。有許多人會說,他們不應該做,還可以有其他的路呀。但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最後的一條路。即使之後再覓新路,也只會一直向更兇險的方向去找。不會有人只為了好玩,就闖入立法會大樓的。也別老是說他們受煽動。只要聽過他們討論,就會明白他們真的經過思考,也許粗糙,也許不完備,但都不是他人能隨意控制的。
在責怪他們之前,我們是不是該先看看,為甚麼一個自詡先進文明的城市,會把一整代的年輕人逼到快要瘋了?甚至逼死他們?他們眼中,已經看不到希望。由和平示威,到不合作運動,到武力衝擊,甚至以身明志,他們幾乎做盡了一切,做盡了我們這些大人不會做,不敢做的事情。
但政權沒有絲毫憐惜,它明知,一直不作回應,只會令年輕人的怒火加劇,逼使他們尋找更激進的方法,卻依然為之,終於年輕人衝立法會了,便選擇在凌晨四時出來譴責,強調「法治」,玩輿輪戰,誓要把年輕人都打成暴民。躲在法治這一幅遮羞布之後的,是一個怎樣的政權?它明知自己龜縮,放任警察和年輕人對抗,只會令雙方受傷,令雙方仇恨彼此,卻依然漠視,情願利用警民的敵視,去為自己謀求延命的籌碼。如此看待自己的同僚,如此看待社會的未來,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政權?
對年輕人來說,自由、人權、民主、法治、公民社會,這些形而上的東西,其實真的是他們最珍視的所有。有人會嘲諷他們,說他們讀書讀壞腦子,但請細心想想,每一個世代的追求都有不同,上一代為的是溫飽,所以他們努力工作,改善生活,這些都值得肯定。但正因如此,在經過上一代的努力後,環境好了,孩子們也自然會追求更多理想。這就是社會的進步。
而當他們追求理想,上一代卻無情地打壓他們,認為他們走錯路,巴不得他們複製自己成功的套路。這不是阻礙社會的前進嗎?
在這個晚上,我實在看不到年輕人「暴動」(當然,政權也不敢自己再畫蛇添足去定性了),我看到的,只是一個一個,為了香港的未來,寧願犧牲自己的孩子。他們賭上自己的前程,暑假不是去旅行去拍拖,明知往後都要活在被捕陰影之下,他們依然站出來,去守護我們成年人沒能守護好的事物。方法也許不成熟,粗野,做事經常一頭熱……但再成熟的做法,都有人試過了。成效如何,大家明白。
作為一個三十歲的成年人,我只是感到慚愧。本應保護孩子的我們,卻反過來被孩子保護著。他們滿口粗言,有時不夠大方得體,看不過眼的就破口大罵……這是因為他們真的關心。關心這個城市。
最後,致所有三十、四十、五十歲的朋友。在年輕人接班前,先接棒的該是我們。社會,其實是屬於中老年人的(看政府班子就知道)。我們可以承諾自己嗎?當有一天,我們掌管社會,我們不會讓這個吃孩子的惡習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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